慢性自杀未遂

本来相约在海边山盟海誓

【门栓梦女】流沙 1

  他们以为我是哑巴。我不说话只是因为这里没有人说我的家乡话。养活我的人们,他们说着自己的家乡话。我最讨厌的是当地人,他们穷,他们只能拿来掺了半瓶水的酒。然后是西北军被克扣了好几道的军粮。所以我最爱马匪,尽管他们也不算大方,但是他们有枪,并且他们的枪能名正言顺用来打野兔子。我知道他们中打野兔子打得最好的那个人叫铁门栓,奇怪的汉人名字。

  同我一起生活的女子也有许多不是本地人的,她们骂该死的子弹,一颗子弹足以嵌进她们前二十年谈不上顺遂的人生,在血肉里流窜。因此她们痛恨着养活她们的人。我曾经玩过一个小兵的枪,明目张胆地,他笑女人怎么也不会使枪的。马匪们则更爱惜他们的枪,他们中最爱惜枪的也是那个叫铁门栓的人,他抱着他的枪睡觉。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枪是个好东西,我庆幸自己几乎成了哑巴,否则会戳中这些女人们的伤心事。

  铁门栓让我开始讨厌枪。西北的夜晚很冷,他们与她们燃着火堆,她们听着他们下流的絮语。至少是暖和的,我想。铁门栓不说话,更不会抱我。我一个人烤着野兔子,已经不新鲜了。我指了指我的酒瓶,他说他不会喝酒,说的是我的家乡话。不是酒,只是掺了半瓶酒的水,我想。他盯了快被烤出油的兔子一会,随即拿起他的枪。而我只有一件事可做,等这只兔子烤好,填饱肚子。

  门栓赶在我将第一口兔肉咽下前回来了,手上拎着一只血还温热的兔子。他在火堆旁坐下,拔出一把匕首开始给兔子去皮。我蜷起膝盖,将下巴抵在腿间,专心致志地看他做这一件事情。我再次拔开我的酒瓶塞子,这次我自己喝。这样的行为与其说是奢侈不如说是危险,我永远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我吃上的最后一顿饭。我们又花了很长的时间将这只兔子烤熟,他没有吃,而我撑得要用好几天来消化这一顿,是件好事。

  吃饱之后我便犯困,闻着身上羊皮被烘得发烫的腥味,记起女人们讲她们同自己的丈夫,日子过得好的时候也能杀只鸡吃。

  门栓说,进屋睡,院里冷。院里的确冷,但也很亮,星星扯开云的被角。小时候我总听外地人说,我们家的星星比任何地方都更亮。门栓的枪像我哥哥常背着的那把大弓,不知道子弹能不能像哥哥的箭一样射到星星月亮上。我们那的男人喝多了酒就爱说这样的大话。我第一次喝醉是在八岁,那天我曾亲眼看见哥哥射下了一颗星星。星星上写着我的名字和我父亲母亲的名字。

  我耍了点小把戏。我相信一个能在夜里打中野兔的人能看穿很多高明的把戏,但不一定能识破最拙劣的。我假装被那半瓶白水放倒。我始终仰头看着星星,后来星星开始晃荡,而我暂时取代了他的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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